一、 引言

“way构式”是一种高能产的论元结构构式。近年来，“way构式”成为语言学界研究的一个关注点。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我们发现有关“way构式”的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即对“way构式”的动词准入机制研究，^①“way构式”的共时研究与历时调查，^②“way构式”的跨语言研究。^③虽然“way构式”在研究思想和路径上经历了诸多的嬗变，但是发现前人的研究也存在着一些亟待完善之处。以往的研究多将视角囿于“way构式”中动词的语义选择限制问题，对“way构式”的本体特征描述比较关注，而对“way构式”中准入动词的分类、“way构式”准入动词词形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该构式在文本类型中的分布特征等诸多细节尚缺乏具体的梳理和描述。

有鉴于此，本文以Goldberg对“way构式”准入动词的语义分类为框架，参照整合国内有关学者对准入动词的语义分类，对“way构式”准入动词进行了细致分类，采用Gries的构式搭配分析法，对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中“way构式”准入动词的具体表现形式、搭配关联强度、词形及文本类型分布特征进行细致的检索和分析。

二、 理论框架

“way构式”是英语特有的表达特定运动事件的构式，主要表达空间创路或沿路位移事件。^①要对“way构式”的相关特征进行研究，就必须从其内核的准入动词着手。Goldberg基于动词义将“way构式”分为两种语义类：第一种语义表示动体通过某种运动方式（manner）通过某种空间路径（path）；第二种语义表示动体通过某种方法或手段（means）达成某种目的（goal）。张建理和徐银基于BNC语料库，将“way构式”准入动词分为12大类，包括路径创建/清障动词、武力创路动词、身体位移创路动词、艰难位移创路动词、特殊创路动词等。^②周小涛在原有手段义和方式义的基础上提出构式义、目标义和获得义，并将其分为四大类：表运动且是路径创建的内在手段、不表运动，是创路实现的外在手段、运动路径的伴随状况和隐喻路径创建的实现手段。又进一步将第一大类动词分为强行创路位移动词、工具位移动词、身体位移动词和艰难缓慢位移动词；将第四大类动词分为吃/喝隐喻创路动词、言语隐喻创路动词、思维感受创路动词和其他活动隐喻创路动词。^③张建理、徐银和周小涛对准入动词的语义分类在不同程度上借鉴和发展了Goldberg对“way构式”准入动词的语义分类，因此本文将其作为主框架，辅以张建理、徐银和周小涛的分类，最终形成准入动词的16个类别，构成相对完整的准入动词的分类框架。

三、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COCA）（http://corpus.byu.edu/coca/），该语料库库容量为5.2亿词汇，涵盖美国1990年至2015年间口语、小说、流行杂志、报纸和学术期刊五大类型语料，每一类库下又分为数个子库。该语料库界面主要包括显示及查询条件界定区、查询结果数据显示区和例句显示区。在查询区输入相应的字符串，并设置语料类型（genre）以及查询结果排列方式，可以检索到“way构式”的分布特征以及数据统计情况。

具体的研究分三步推进：第一，确定被检索的准入动词。我们对COCA中与“way构式”可能搭配的动词进行检索，^④并手工逐个对句子进行判断和筛选，最终对所确定的数据进行归类和统计。第二，对所获取的检索行中的准入动词进行分类和统计。第三，根据统计的结果，分别计算和分析：（1）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2）准入动词的词形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3）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及其词形在各文本类型中的分布特征。

四、 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 “way构式”中准入动词分类数据统计结果

通过对COCA中与“way构式”可能构成搭配关系的动词进行检索，有效获得其中的312个，共32782条检索行。表1显示，准入动词的类符数在特殊创路类中最多（54个），在常规创路位移和武力/清障创路类中其次（38个和37个），在其他类别中分布较为均匀。形符在常规创路位移类中最多，占总形符数的50%，且主要以动词make（9435个）、work（3958个）以及come（1165个）居多，其次为摸索位移类动词，占比16%，而在声音同现类中分布最少，仅为111次，占总频数的0.3%。

由于前人的研究往往只考察了“way构式”的标准形式，而很少考虑到“动词+one’s+形容词+way”的形式，由此本文作者爬罗剔抉，将此种变体形式也列入其中，确保了研究数据的效度（参见检索行1~6）。

（1）He looks just like he is a man making his tired way toward a divorce

（2）his clothing and weapons, then made his unsteady way back towards his quarters

（3）She called her again, wanting her to pick her bruise-footed way back, drowned

（4）chose to continue on rather than pick our tortuous way(pot-wise) into that haven

（5）and the Mill City Road instead of going her usual way from near the stadium

（6）and if he tried to go his stubborn way, they were capable of knocking

（二） 计算结果和分析

依据以上准入动词语义分类统计结果，本文对“way构式”中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及其词形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和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及其词形在各文本类型中的分布特征进行细致的检索和分析。

1. 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与“way构式”的语义相容性

依据构式搭配分析法，^①对准入动词和构式的频率以及它们的共现频率，进行列联处理，计算词素与构式之间的关联强度。计算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与“way构式”之间的语义关联度，需要获取4个频数：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在“way构式”中的频数、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在“非way构式”中的频数、非某类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在“way构式”中的频数和非某类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在“非way构式”中的频数。计算结果参见表2。

表2显示，常规创路位移、摸索位移、缓慢位移、身体创路位移、路径曲度、武力/清障创路、欺骗/恐吓创路以及沿路艰难位移类动词与“way构式”相互吸引，其中常规创路位移动词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最强，摸索位移类动词其次，且“way构式”对这两类动词的吸引均大于这两类动词对“way构式”的依赖，而“way构式”对后六类动词的吸引均小于这六类动词对“way构式”的依赖。声音同现、吃喝创路、金钱/实力创路、迅速位移、非常规位移、特殊创路、思维感受创路和说笑创路类动词与“way构式”相互排斥，其中声音同现类与“way构式”之间的语义关联度最低，这说明使用者可能创造性使用语言，但并不代表语言表达或使用具有不合理性。根据构式搭配分析中的关系指向和搭配力，可以捋清语义类别与构式的语义相容性排列顺序。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与“way构式”的语义相容性按照从高到低排序为：常规创路位移>摸索位移>缓慢位移>身体创路位移>路径曲度>武力/清障创路>欺骗/恐吓创路>沿路艰难位移>声音同现>吃喝创路>金钱/实力创路>迅速位移>非常规位移>特殊创路>思维感受创路>说笑创路。借助构式搭配分析的定量方法，本文对准入动词语义类别进行考察，验证了准入动词类别中各成员地位的不平等性，其中常规创路位移类动词在“way构式”中处于最显现的位置。

2. 准入动词的词形变化对“way构式”的影响

如果仅从语义类别与“way构式”的语义相容性角度来考察准入动词和“way构式”之间的关系，研究内容的信度仍然不够充分。由此将考察的重点落实到准入动词的词形变化对“way构式”的影响上，即准入动词的词形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上。本文对312个准入动词的所有词形进行了详细的检索，同时控制性地采取了“词项归并”（lemmatization）的办法，统计了准入动词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统计数据参见表3。

表3中的前7个准入动词词形的观察频数大于期望频数，与“way构式”呈现吸引关系，这与它们和“way构式”的语义相容性有关。虽然动词词形均与“way构式”相互吸引，但是观察构式对词形的吸引和词形对构式的依赖，两者之间还是存在差异的。前7个动词词形中，除了making以外，对“way构式”的吸引均大于“way构式”对它们的依赖。统计的结果同语义类别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的处理结果有所不同。如果仅仅只是关注于准入动词语义类别与“way构式”的关联度，准入动词的词形信息就无从知晓。这也充分说明了研究准入动词的词形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的必要性。

统计的结果表明work、head和buy等词元与“way构式”均呈现显性或隐性吸引关系，而根据词形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研究，worked2、heads和buying与“way构式”呈现隐性排斥关系；kick、sail、shrug和feel等词元与“way构式”均呈现隐性排斥关系，而kicked1、sails和shrugging等词形却与“way构式”呈现隐性吸引关系，feeling与“way构式”呈现显性吸引关系。由此看来，实词基形和屈折变形是不可以随意地进行“词项归并”的观点再次得到验证。语料库语言学以实际使用中的语言（language in use）为依据，揭示词语行为的本质特征，基于词形的词语搭配研究对当下语料库语言学的研究具有现实的指导意义。^②

3. 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及其词形在各文本类型中的分布特征

“语境”在构式语法研究和语法化研究中所占分量都很重。“way构式”具有自身语法和词汇，在语境论的分析框架下，可以探究其在专门领域或文体中的语言特征。^③因此，本文主要以“way构式”分布较为集中的7个子库：科幻小说、科学技术、国际事务、社会艺术、休闲娱乐、宗教和商务金融作为考察对象，对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及其词形的文本类型分布特征进行了统计和描述。

(1) 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在各文本类型中的分布特征

研究中，采用A.Hardie设计的显著性检验系统（http：//corpora.lancs.ac.uk/sigtest/），对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和文本类型两个变量的原始频数进行显著性检验，获得对数似然比值为2946.97，显示p值有显著意义（p< 0.0001）。表4显示了准入动词语义类别在语场中的总体分布特征。

沿路艰难位移动词、缓慢位移动词、迅速位移动词以及声音同现动词在7个文本类型中分布相对均匀。身体创路位移动词、非常规位移动词、特殊创路动词、路径曲度动词以及说笑创路动词在休闲娱乐文本中的频数最高，主要是因为休闲娱乐活动涉及人们日常生活的远足、游泳、爬山、滑冰等，这些活动大多以肢体自由、随性为特点（参见检索行7~12）。常规创路位移动词、摸索位移动词以及武力/清障创路动词在国际事务中的频数最高，标准化频数分别为336.87、106.59和89.72。这是由于各国在贸易往来、处理生态环境问题等事务中会不断摸索适合自身发展且使利益最大化的道路。同时，一些国家为解决利益矛盾，常采取恃强凌弱的方式对弱小国家进行施压，以此来维护自身利益（参见检索行13~17）。欺骗/恐吓创路动词和金钱/实力创路动词在商务金融中的频数最高，标准化频数分别为11.22和29.87。这表明在商务贸易中，一些企业或投资者常采取一些欺骗、贿赂等不正当手段来谋取自身利益（参见检索行18~22）。

（7）great player and guys that scratch and claw their way in and become great players

（8）powerful legs.She swims out to the deep end, kicking her way across the top of the water

（9）a game of stop-and-go: We froze when their eyes turned our way, moving a step or two once

（10）take me off this mountain and weave my way through the trees and afternoon-heavy spring

（11）for the winning touchdown.Erik Zabelclawing his way through a mass of cyclists, sheer

（12）something very dead, picks it up and proudly heads your way.Most trainers will fill the air

（13）Israeli exports have to use subterfuge to find their way into Arab markets, reducing the

（14）species in America.Originating in northeastern Asia, it finds its way to America through

（15）America simply cannot shoot its way to acceptable resolutions of oceans disputes with

（16）at military targets, while armies must grimly fight their way through enemy forces and

（17）136 British and 440 Hessian deserters had made their way into American lines before the

（18）marketing and consultant business that he starts by bluffing his way into promotion deals as

（19）it has caught foreign companies bribing their way into billion-dollar contracts abroad

（20）Stuber got a good look at the good life, lying his way into the executive’s million dollar

（21）arsonists who wheedle and threaten their way into the home of a smug and morally

（22）with a hudred-foot pole.She’d weaseled her way into the business only because she was

(2) 准入动词的词形在各文本类型中的分布特征

准入动词的词形和语场类型两个变量原始频数的显著性检验，显示出对数似然比值为10769.48， p< 0.0001，说明准入动词的词形在7个文本类型中的组间分布存在显著差异性（见表5）。所有词形中动词原形和过去式的原始频数和标准化频数最高，且大致相当，分别占比36%和32%。其次为现在分词，原始频数和标准化频数分别为4556和590.38，占比21%。准入动词的过去分词形式的频数最低，仅占总频数的3%。从表中可以看出，准入动词的五种词形在国际事务中的标准化频数最高，说明了“way构式”和准入动词的各个语义形态特征在国际事务中的呈现形式比较丰富，更加突出各国及其国际事件在全球背景下的动态特征（参见检索行23~30）。

（23）the amount of pollutants that head its way.The United States has a relatively horizontal

（24）then it took South Korea another 20 years to nudge its way up form one-third to one-half

（25）climate system that works its way across the Pacific.The winds blow from America

（26）1871 a unified and dynamic Germany elbowed its way to the table of the great powers

（27）Mexico with phony documents and made his way via Panama, Peru, Bolivia, Spain and

（28）back any military reinforcements that might be headed their way from England.Otherwise

（29）the Companions, threading their way through the remnants of the Persian imperial army

（30）Chukchi include the drill rig the Discoverer, making its way to the OCS from

五、 结语

本文研究发现：（1）准入动词的类符数在特殊创路类中最多，在常规创路位移和武力/清障创路类中位列其次，在其他类别中分布较为均匀。形符在常规创路位移类中最多，而在声音同现类中分布最少。（2）准入动词的不同语义类别与“way构式”的语义相容性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排列，依次为：常规创路位移>摸索位移>缓慢位移>身体创路位移>路径曲度>武力/清障创路>欺骗/恐吓创路>沿路艰难位移>声音同现>吃喝创路>金钱/实力创路>迅速位移>非常规位移>特殊创路>思维感受创路>说笑创路。（3）词项归并后的准入动词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的统计结果和准入动词所有词形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的处理结果不同，证明了探究准入动词的词形与“way构式”之间的语义关联度更加接近该构式意义表达的真相。对准入动词的各种词形进行统计后，我们发现词形方面的特征包括：准入动词以过去式和原形出现次数最多；准入动词的现在分词形式出现的频率也较高，且现在分词主要以进行时的形式出现；第三人称单数和过去分词形式频率低，分布窄，与“way构式”的兼容性极低。（4）对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及其词形在各文本类型中的频数进行标准化处理后，从高到低的排序是：国际事务>休闲娱乐>商务金融>科幻小说>科学技术>社会艺术>宗教。本文发现准入动词的时态词形和文本类型之间存在一定的选择倾向性。“way构式”的原型语义决定了准入动词语义类别、搭配关联强度和文本类型分布特征，该研究揭示了“way构式”和准入动词之间的匹配关系，丰富了构式使用特征的研究。

①A.Goldberg, Constructions: 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5.

②M.Israel,“The Way Constructions Grow”, In A.Goldberg(ed.), Conceptual Structure, Discourse and Language, Stanford: CSLI Publications, 1996: 217-230.

③于翠红.基于英汉平行语料的way构式汉语再词汇化模式研究 [J].外语教学与研究, 2015(1): 42-54.

①谷峪, 林正军.WAY构式高能产性的范畴化网络扩展机制研究 [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 2017(1): 17-22.

②张建理, 徐银.WAY构式的语法化历程探讨 [J].外语教学, 2013(6): 1-6.

③周小涛.对Way构式动词准入机制的再思考——基于Levin和Rappaport方式义与结果义互补的理论解释 [J].外语与外语教学, 2016(3): 28-37.

④“way构式”的检索式为[vv*] [ap*] way/[vv*] [ap*] [jj*] way，选取左侧跨距为5而右侧跨距为0的搭配谓词，且频数设置在10次以上。

①S.T.Gries,“50-something Years of Work on Collocations：What Is or Should Be Next…”,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orpus Linguistics, 2013(18): 137-165.

①观察频数表示该语义类别在“way构式”中的实际频数，期望频数表示该语义类别在“way构式”中的理论频数，expected frequency=(a+b)*(a+c)/a+b+c+d。搭配力以对数似然比（Log-likelihood）来表示，Log-likelihood=2（obs为观察频数，exp为期望频数）。判断准入动词的语义类别与“way构式”之间是显性吸引还是隐性排斥关系，取决于观察频数和期望频数。若观察频数大于期望频数，语义关联度为显性吸引；反之，语义关联度为隐性排斥。

①部分动词的过去式和过去分词形式一致，为了进行区分，过去式下方标注1，过去分词下方标注2。表格中的大写动词为词项归并后的动词词元与“way构式”的语义关联度。

②张继东.基于词形的科技文本词语搭配研究[J].外语研究, 2008(6): 28-35.

③J.R.Firth, Selected Papers of J.R.Firth 1952-59, 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68.

①鉴于COCA中的7个文本库容不同，本研究对表4和表5中的原始频数同时进行了标准化处理，第一个频数为原始频数，第二个为每百万词频数。

参考文献